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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年終特別重金禮聘號稱「撩慾教主」的 杉菜 酸蔡同學作為下半年度駐站作家。她將固定每週在這兒與大家見面(不要有任何承諾呀!)。
酸菜同學早年坎坷,豬群所考了三次才考上(不像現在,報名就上了)。在論文寫作期間,專營「塔羅牌」與撩慾對話術,廣受豬群所師生愛戴。立志打倒肥肥安、踢垮唐粒騎、勝過猩猩王子,成為叫好又叫座(啊~嗚~~)的心靈導師。
現在讓我們歡迎她!
〈從枋寮到台東的火車上〉
有一天,我從枋寮搭上午八點五十七分的自強號,經過南迴鐵路,沿途停知本、台東、玉里、瑞穗,抵達壽豐。
找到座位,有一位阿嬤把行李放上面,得知靠窗是我的位置,便把行李移走。她的行李有一個手提蓮霧紙箱,一個黑色布質包包,她把黑色包包放到上面行李架,紙箱夾在兩個踏板中間。她跟我講話靠很近,我心裡有點防衛,不習慣但沒表現出來,同時想到九十歲的舅公說他年紀大了看不到我,於是我走到他面前說:「舅公,我是好仔的查某囝啦(我是陳好的女兒)。」在場的阿姨們都很開心,說我竟還懂得自我介紹。所以我想,這位阿嬤應該也眼睛不好,才會這麼近跟我講話。
幾句平常的問話,大致了解她要搭火車回鹿野,但這班自強號沒有停,所以要到台東轉車,她是來枋寮找姊姊的,「伊一直叫我來」阿嬤講這句話時,我感覺到一種溫馨的盛情,受到熱情邀請的喜悅。而我要回花蓮,中途在台東站換座位,我是台北人,到花蓮讀書,來枋寮找阿姨。
「你阿姊是嫁來這邊嗎?本來住在哪裡?」我假設阿嬤嫁到鹿野,探問姊妹倆原本是哪裡人。
「伊本來毋知住屏東亦是佗位,我嘛毋知(她本來不知住屏東還是哪裡,我也不太確定)。」阿嬤的音量竟然閃爍漸趨小聲,聽來太不合理,難道是結拜的姊妹嗎?阿嬤應該心裡也知道這回答有點不合理的地方。「阮老爸老母攏佮阮分乎人/阮攏乎人分(父母將我們送養)。」阿嬤接著說。
「這馬(現在)……」我沒有特指什麼問題。
「攏無啊(都沒了),老的攏過往了。」阿嬤立即回答,她不是用「往生」或「死」,而是「過往」一詞。我看著阿嬤,她看起來差不多有七十多歲,我跟她聊到的過往,似乎是某一種時代氛圍的普遍發生,我這幾年透過陳好的回憶敘說而感到熟悉的。
阿嬤說她到五六十歲才跟姊姊相認。姊姊九歲時送養,阿嬤聽生父說有個姊姊送到屏東,自己也在十四歲時送養,談話中提到「賣」的字眼,我猜想生父母應該不是完全沒有收錢,「彼時代生查某的攏分給人(那個時代生女兒都送人)。」直到五十多歲某一天,阿姊親自到鹿野找她,先至家裡見到阿嬤的先生,得知她在田裡採茶。阿嬤說:「我彼時戴葵笠仔,毋知伊會來找我,掀開看到,伊嘛吼,我嘛吼(我頭戴斗笠正在田裡工作,不知她會來找我,掀開斗笠一看,她也哭,我也哭)。」這一幕真是太有畫面了,好像連續劇的情節。我不懂為什麼要哭?這麼多年不見,倆人可說也不認識,單憑口頭說我倆是親姊妹,究竟要哭什麼?
「你們以前攏無看過(對方),吼是……」
「相認,歡喜佮吼出來(高興得哭出來)。」阿嬤理所當然地談到相認的歡喜之情,我還是感到不可思議。心想,或許是送養的悲苦累積至此,投射到「親緣」的依戀吧。我適時向阿嬤提到陳好父親堅不讓她送養的事,還有陳好堅持不讓我送養,陳好說:「到時咱會掛心,這個囡仔毋知過得怎樣,是不是就帶落去。」意思是說,不知道孩子過得如何,到死都帶著未了的心願入土。阿嬤也提到還有一個姊姊現在找不到了,一出生就讓人抱去,聽說送到北勢寮,但是若養的那邊不給連絡,事實上到最後都無得找了。
「若一生出來就給人,那還好,九歲也還可以,啊你十四歲已經大人了耶!」我想到陳好十四歲就出去工作,一點不想待在家務農,少女時代還算自由自在得很,可是阿嬤十四歲無法自主被賣給人家這樣一定更苦。「啊你十四歲,十四歲……」正當我驚呼連連時,阿嬤別過頭去說:「想到會流目渣。」阿嬤身軀比我153公分還嬌小,混濁的眼珠因為淚光而異常晶瑩。我感覺到七十幾年的人生一路走來,十四歲的痛楚刻劃在生命裡,彷彿昨天的事情而已。
為了安慰阿嬤,我也分享一段陳好被打的往事。我說陳好小時候忘記顧火爐,火差點燒到外面,她媽拿……
「藤條。」阿嬤打斷我說。
「毋是,是燒火的柴。打甲真忝(不,是用木柴,打得很累)。」我說。
咦,聽到有人也被打很慘,阿嬤笑了,她說:「若彼時代我欲相信,到你們這時就袂啊(不會了)。」我好奇說,陳好也被自己生母打很慘,那被養父母打很慘有什麼不一樣?阿嬤收起笑容說:「無共款。若有一點點做毋對,就會乎人(被)打。咱是去做查某婢,現在是講奴才。」阿嬤伸出雙手背給我看,她用右手指左手說:「我的手很醜,你看,這攏斬豬菜斬到的。」豬菜?!我第一次聽陳好提到時,完全感到陌生,後來知道就是蕃薯葉,陳好很委屈地說自己小時候有多苦,斬豬菜都會不小心切到手,「咱斬斬會愛睏,不小心就斬到了。這馬(現在)的人會趕緊膏藥仔看醫生,驚破傷風,阮彼時(輕聲搖搖頭)攏無,葉仔包起來爾。」阿嬤說的,跟陳好一模一樣。阿嬤將注意力放在右手中指,從指背看來,指甲斜彎的程度讓我嚇到了,阿嬤說是拔蕃薯弄的。
為了回枋寮出田野,我搭火車從枋寮回壽豐不只一次了,窗外的景物有山有海有作物,這次在阿嬤的指引下,我認識了「老葉」的黑網架。阿嬤說她不會「播田」,她們那裡是種茶,像窗外那種棚架用黑網遮蓋起來的就是「老葉」,她也有做到。火車經過金崙到太麻里再過去,一路上用黑網遮起來的還真多。
我有聽阿姨說蓮霧再過不久就可以採了,我看阿嬤腳邊的蓮霧紙箱,問她說裡面是蓮霧嗎?心想或許有的人比較早收成。阿嬤說裡面是魚,阿姊家裡是抓魚的,清晨兩三點出海,天亮回航,就在漁港拍賣,早上她也跟阿姊一家去漁港看船進港,阿嬤跟我一樣對於枋寮的生活風情感到很新奇,也對枋寮的漁貨之新鮮有共嗚。我想起每年回外婆家,住在水底寮及北勢寮的阿姨們都會給我們很多東西帶回台北,每年我都是回枋寮才吃到烏魚子,而且吃到好多又紅又甜的蓮霧。
「阮阿姊腳袂行,伊的囝請外勞仔顧,她現在真好命。」阿嬤說她姊姊八十歲,現在走不動了,坐在輪椅上,她兒子請外勞照顧。「我這次嘛五六年無來了。我欲走時,阮阿姊直直流目渣,伊講伊身體無好。我說,我毋是袂擱來。」阿嬤說姊姊一直叫她來枋寮玩,距離上次來枋寮已經五六年了,這次別離時,姊姊一直流淚,阿嬤跟姊姊說她會再來的。
阿嬤說她這兩年有摔到,左腳膝蓋裂開,走路會跛腳。我盛讚阿嬤現在身體還「勇」,還很能走,能夠自己出來坐車走走看看,這樣很好耶。阿嬤有微笑。只是我隱約跟著擔心起來,不知道阿嬤緩步難行的身軀何時能再自行搭車到枋寮玩。
4 則留言:
更正一下哦,族群所考兩次而已啦,大學聯考才考三次。真希望有退休金的酥雞官考一次就上。
阿嬤娓娓道來的自述總是有股草根性的穿透力,令人輕易地聯想起屬於自己阿嬤的那個年代,同樣的境遇、同樣把吃苦當作吃補的勞碌一世人。
每個世代都有說不出的苦,因為來不及參與阿嬤的年代,我總是從聽故事中嚮往那樣的生活底下,該也有歸屬它微小地幸福存在。
另外,「荖葉」是包檳榔的好朋友,在此向教主順帶一提。
樓上的話,讓我想起前一陣子與老母的對話。
據我家老母自述,她從小就是要乎人丟掉的囝仔。(現在人比較怕當掉)
出生時,不會哭,曾外祖母叫外公把她丟到垃圾場去,後來外婆捨不得,叫外公去看看媽媽的情況,外公發現這小孩還會動,就把她撿回來。回家時,曾外祖母說了一句:「撿回來做啥?」
不到五歲時,老母被送去當童養媳,後來鄰人告訴外公,你家的孩子晚上都在哭,外公去躲在對方家外面偷看,發現自己的小孩被「苦度」,沒幾天就決定把她帶回來,曾外祖母說了:「不是送出去了嗎?帶回來做啥?」
我媽媽排行老二,上有大姐,下有一個小妹和二個弟弟,老母說排老二的女生是沒有人要的,連肉吃到第二塊就會被打,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夾。
六、七歲時,我老母失足跌到糞坑,不知為何地左眼看不見,在那個醫療不發達,也沒有什麼錢看病的年代,老母在民俗偏方的治療下,吃了半年的??(我忘了)配稀飯才好起來。那時,我很驚訝,只靠清淡就可以好起來,老母則是哀怨的說,只能吃稀飯吃到攏會驚。
在數位典藏的領域工作裡,我有時會不知是追著科技跑,還是被科技追著跑的不適感,我那只見過一面的主持人說,我們這輩人還能堅持著現在的生活方式到進棺材,坐在後面的那些助理們(是我,是我!!),到了中年時,危機..就會出現了。
於是,我開始好奇我家那和都市生活相比下很農村樂的父母,是怎麼看待時代的轉變,(有次我和媽媽說,林鑫的柯寶寶會比嬰兒手語,老母說:時代已經到了小貝比也會比手語的時代了,讓我突然接不上話。)
有天,我們在吃晚餐,勤倹的老母會希望我們能把菜都吃完不要浪費,而她那不聽話的小孩總是有太多不吃愛吃的東西。我看著老母問她,你覺得以前比較好,還是現在比較好?
老母不假思索的就告訴我:卡甲卡好。
我看著她說,你以前不是都吃不飽、沒有錢,被人家送去當童養媳、幫傭,後來去當女工,說錢都被拿走,什麼東西都不能買,現在你可以買衣服、買很多自己想吃的東西,吃東西不會吃不飽,還要擔心吃不完怎麼辦,你怎麼會覺得以前比較好?我想我驚訝地,只差沒指著她說,你是被虐狂呀。
老母似乎是因為我的提問而思考了一下,
「恩知捏,卡甲夭夭呀,揪夭慣喜呀…,想想耶,阿係卡甲卡好呀。」
ㄜ…,好像快要講到,懷x 、 x舊的召喚獸語了。快跑、快跑。
人類已經從啞噹 嚇媧時代就離開天堂了
女媧把天補起來我們再也進不去了
聖尼古啦絲也只是古早時候的人
最愛的人經常是那個舊情人
最美好的時光總是事後才知道
最好ㄟ片子總是被老爸給沒收走了
最好吃的總是那個已經收攤倒閉的餐館
我們要超克 超級克難!?
才能脫離這種那絲達加的情懷!
嗯 感覺我已經面臨崩潰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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