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9日 星期六

駐站作家撩慾教主之第二十溜發:回娘家

【前情提要】以小教主的口氣陳述的春節重返水底寮,結束於「媽媽一路上盡情暢笑,感覺這就是她熟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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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完年,阿姨和舅舅帶我們到枋寮火車站……如此年復一年。)

  「你小時候在家有沒有吃年夜飯?」

  「小時候有啦,我不知道什麼是年夜飯啦,以前農業社會較窮啊,都點油燈火而已。

  「所以你知道何時是過年嗎?」

  「我怎麼不知道何時過年?你阿嬤會買衫,說明天過年,你阿公會買東西,說明天過年,要帶我們去買新的鞋子,」聽起來很幸福,「就放在眠床頭,哦,等得迫不及待天光,好來穿那雙鞋子,常在那硞來硞去。」不知是鞋子尺寸太大,還是兩隻鞋互相碰撞的聲音,「你阿嬤會做我們過年要穿的衫,最少過年也有一套新的衣服可穿,就歡喜得很了。那時跟現在不一樣。

  「阿嬤自己做哦?」
  「請人做,你阿嬤不會做。
  「你說什麼不一樣?」
  「過年,做生意的跟做農的不一樣啦。
  「阿嬤不是很窮,為什麼有錢給──」

  「窮,窮也有兩套衣服可穿,難道窮得連一件衣服都穿布袋咧?你,你很窮也是會儉,買菜或做什麼可以蕊(節省或挪用)啊。

  「那過年晚(除夕)呢?有煮比較好,或比較多菜嗎?」

  「那晚他們都要拜拜,就知道明天要過年了,阿公會買杏仁啦,過年要拜拜的物件,我們要幫忙用。」我也會幫忙媽媽拜拜,真是一代傳一代。

  「你說阿公會買什麼?」

  「過年要拜拜用的東西,像我也是會買,糖仔啦,什麼的。

  「到今都一樣?」

  「共啦,攏共啦(都一樣)。我是不要拜得那麼的,每樣都得怎樣怎樣,我都會給它改啦,因為現在大家方便就好了。」陳好竟連拜拜的方式都很「自主」。

  陳好十六歲外出工作,除夕那幾天理髮店生意特別好,過年沒辦法回家。結婚之後,每年初一搭夜車、初二白天回娘家。我問她:「屏東阿公和阿嬤知道你在這裡(婆家)過得怎樣嗎?」

  「他們知道我沒錢,但他們不知道我過得多艱苦。
  「你跟他說的哦?」
  「那不用講,看也知道,哪要講。
  「怎麼看?看穿衣服,還是看沒買車。」
  「你若有錢的人,回來都嘛很臭煬(tshàu-iāng)。
  「翅揚的意思是?」還沒查字典之前,我以「翅揚」記音。
  「臭煬就是很風光啊。
  「紅包包較大,這樣嗎?」
  「沒有啦,都有啦,你沒錢你敢包得出來嗎?
  「有開車,這樣嗎?」
  「當然啊,回去一天一套衣服,你沒錢,你去哪裡一天一套衣服可換。

  我問陳好:「你覺得嫁過來以後,娘家對你的幫忙……有幫忙你嗎?」她說:「買這間厝有啦。」陳好結婚之後,娘家的兄姊幫忙「發落」,標了一個會給陳好,原本大哥下個月要寄錢,大姊說:「趕快讓她拿去,這個月現用。」陳好說,當月的房價對買者非常有利,過了那個月,價錢真的就沒這麼好了,「就是這間厝予他們幫忙過。」當初買這間房子,娘家的兄姊曾經幫忙籌綽現金,再由陳好每半年繳一次會錢;那個會後來聽說被人倒了,其間的複雜情形我沒有追問,總之,陳好很確定自己有「納透(la̍p-thàu)」把錢還清。娘家的兄姊幫助陳好,也等於照顧陳好的小孩,聽聞這段故事,我一再感覺到自己能夠安適地生活並非理所當然,而是承續自這些點滴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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