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30日 星期三

豬頭是駐站作家之「Surrealist Mind」_part I


照片翻拍自《懷舊巴西》
On Levi-Strauss’s Surrealist Mind

因為某項微妙因素——直到後來才瞭解這一記憶何以會讓我變得那麼高興——這一代台灣人類學的學院經驗與李維史陀的學界氛圍有某種程度上的巧合重疊。這是一種對異地文化帶有無法說出的神秘吸引力、對於相對稀少的人類學論著的高度閱讀興趣,但最終卻因此經由認識而感到「這一切都是徒然」的沮喪:「為什麼我跑到這裡來?⋯人類學研究的本質到底是什麼?經由一項令人驚奇的啞謎,我的探險生涯,並沒有向我展現一個新世界,反而是造成把我帶回原來的舊世界去的結果」。這種悲愴式文字描述符合了當時戰後法國社會普遍的失望和幻滅,也與1990年代台灣學生運動的情緒契合共鳴。即便在今日,《憂鬱的熱帶》中帶來「慢燃的悲觀主義」的獨特書寫調性(slow-burning pessimism,本書第七章),依然罕見地在人文素養與知性上,猶似自我投射般而獲得暫時的救贖。

從那句極具諷刺的開場白「我討厭旅行,我恨探險家」開始,旅行成為「頹圮古老文明的毀滅命運」的見證方式,自始之後李維史陀的思維就是超現實主義了。在《憂鬱的熱帶》裡,李維史陀筆下的旅行暗喻著逃避、矛盾,或是一種追求土著面具這類野蠻風俗,到頭來卻成為機械化文明強勢介入後的犧牲者,最終頹敗而蕩然無存。這使得旅行目睹了悲憐命運的真相,自身卻成就一項荒謬的弔詭:「把野蠻生活消滅掉還不滿足,甚至還不知野蠻生活已被消滅的事實,讀者大眾還覺得需要熱切的用歷史早已消滅掉的人和社會的影子來滿足歷史的懷舊的食人主義」。

現代人類對於古代文明的認識從對它們的侵略開始,它們的歷史也從頹敗後才被我們書寫。這正是李維史陀的體認──我們所追求的古老文化氛圍成為一種複製現代文明的垃圾,我們成為雙重弱點的犧牲品,被看得見的部分折磨、被看不見的部分所譴責:「我受一種雙重的病態所困擾:我所看得到的一切都令我大起反感,同時我有一直不停的責怪自己沒有看到那麼多我應該看得見的現象」。於是李維史陀面臨進退兩難的處境:將時間推回一世紀以前的古代旅行者,因此得以目睹原始部落的文化圖像,卻同時失去對於「古老文明即將失去」的反省能力和歷史意義;或是成為現代的旅行者,面對強勢文明所帶給的扭曲或置換,哀嘆消逝不存在的古代文明。無論如何,當下的李維史陀充其量都是一位失敗者。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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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part II 以及 part III

7 則留言:

refugee 提到...

哇!豬頭,我可以理解你昨天講的難寫了。三千字要擠下這麼多厚重(沈重)的概念,還要讓讀者能夠消化,真的很不容易。(我看懂你昨天講的古文明了,跟我回應的是不一樣的層面)

田野工作者 提到...

多寫了兩段。大學姐,你回應的層面是什麼?

屁紅 提到...

大學姐內新的os:
誰看得懂阿!我現在只看日劇!

refugee 提到...

就是那個…聽了就讓人忘記的層面…

田野工作者 提到...

簡稱「屁紅障礙」。很難突破的。豬群所五年看有沒有出現一位,通常第三關的時候就澈底放空了。

屁紅 提到...

那這篇文章一出就變成豬頭障礙了吧!

田野工作者 提到...

這是真的!「評論」自身就是它最大的優勢——它給予了凌駕在被評論文本之上的機會。

這就是豬頭常說的,評論一定要寫得比被評論文本還要好。正因為這完全是一份不對等的書寫,如果不因此展現評論者的聰明才智的話,就澈底變成遜喀了。(即便寫得與被評論文本一樣好,都仍算是失敗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