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1日 星期五

決裂(五)


  「當心點,湘雲,你看你那丈夫那樣搗亂,不知將鬧出什麼禍事來呢?到那時,你將怎樣受累啦!正經事一些也不想做,天天全在結交亂黨,想同資本家、政府做死對頭,這不是和土匪一樣麼?自己的臉上沒肉,倒怨別人家的屁股大?哼!不長進的下作[下流]東西,自己做不來官,掙不進錢,倒怨起別人升官發財來,豈有此理?哼,這還中用麼?坐牢、殺頭,你是明白的,資本家、政府,有錢有勢,有權力有兵警,那怕你什麼,嚇嚇!盡是一班窮小鬼,賤骨頭,要是資本家不發點慈悲心,他們不早就餓死了麼?要是政府不愛惜黎民,他們不早就槍斃了麼?不知足的小鬼,甚至連親戚故舊,也不留一點情面。湘雲!不是我愛發脾氣,更不是怕他們把我怎樣,你想,竟連我也反對透了,那還有什麼道理?田是我的,干他什麼事呢?他也管到我升不升租、換不換佃?他,你那好丈夫,倒也去幫著佃人來和我反抗,難道說我待他不好麼?要不是顧及岳叔姪婿的情面上,哼!不早就把他告到官廳去了麼?湘雲!你如果不勸勸他,不但你一輩子要跟著受苦,怕還會被累到家破人亡呢!」
  這是她叔父常常對她提及的,現在想來,覺得句句金言,都是切中時弊,前途也就好像將要慘淡到不見天日了。
  「唉!叔叔的田地,還是被舊佃佔據著,租谷[租穀,佃租]不點也不加升,唉!寃仇鬼,這不是太不把我瞧在眼裏麼?明明的,不然,他怎敢肆侮到我叔叔身上去。好!我總得同他計較個徹底,橫豎就破裂吧,他現在已經又迷上那狐狸精了,看看近來,竟連一句溫存話也不曾向我說過,動不動總是睹氣……」
  因為他們夫妻間的衝突,原是由於她叔父的土地問題而開始激化,所以她現在又想起來了,她覺得丈夫的不顧情面,搧動農民和叔父做對,分明是一種對於自己淡漠的表示,為爭回隸屬於己的夫底愛情,和保持做妻的尊嚴,是不能不與之抵死力爭的。因此,決裂的種子,也就愈加萌芽起來了。
  自從丈夫那一天出門,已經三天沒有回來了,湘雲的心裏,一上一下地,好像熱灶上的開水一樣沸騰著,當然有些在擔心他鬧出意外的事來,不過,最使她不放心,還是被那女同志拐誘了去,因為他們那樣坦白的不客氣的態度,已經使她疑懼滿腹了。
  「哼!又是被那野娼婦迷住了!」妻不由得這樣咒駡著,她又彷彿見到他們的擁抱,聽到他們的蜜語。不,還有那正經人所不忍觸目的猥褻,咦!多難堪喲!她對於這愛情的背叛者,真恨不得生食其肉。(教主引註「心裏平靜,可使身體健康;但嫉妒能使骨頭朽爛。」箴言十四30
  「什麼東西不好要,偏把人家的丈夫嬲[勾引]去,啐!下賤的娼婦」她彷彿又聽見他們偷偷地在商量對付自己的陰謀,她更加悲憤,更加恐怖。
  「好!回來,總得同他計較個到底,看他要把我叔叔的田地怎樣。」她的心絃,緊張到有些發顫,她覺得這於己是大有關係的,假如不能把這個爭勝,要想再把隸屬於己的夫的專一的愛情收回,那簡直是夢。
  孤寂的、煩悶的、憤恨的,湘雲整日裏就為了這焦灼不安。
  「可惡至極……」
  突然,湘雲的叔父,氣喘喘地,跑上門,便怒沖沖的這麼破口謾駡,這把她幾乎嚇呆了。

【下回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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