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四十九年(1960),白先勇就讀臺大外文系,與王文興、陳若曦、歐陽子等同班同學創辦《現代文學》雜誌,發行十三年後停刊。回顧《現代文學》對時代的貢獻與成就,白先勇道:「首先,是西洋文學的介紹,(略),因為那時西洋現代文學在臺灣相當陌生,像卡夫卡、喬哀思、湯馬斯曼、福克納等這些西方文豪的譯作,都絕無僅有。」「當然,最大的成就還是在於創作。」(白先勇 1983[1977]:11-12)在《現代文學》之前,依葉石濤(1925-2008)《臺灣文學史綱》述及,傳統舊文學在十七世紀隨著移民而至臺灣;1917年胡適主張「以白話文創造新文學」影響了1920年在東京的臺灣留學生,張我軍(1902-1955)始以白話文創作小說與詩,賴和(1894-1943)一生用白話文寫作,其首篇小說〈鬥鬧熱〉「用西方文學的手法反映台灣民眾現實生活」(葉石濤 1999[1987]:41);日據時代還有一批作家以日文寫作,如吳濁流、呂赫若、龍瑛宗等;到了1950年代,出現反共文學、懷鄉散文等,「是女作家輩出的時候」(同上引:96),「也是省籍戰後第一代作家逐漸抬頭的時代」(同上引:108)。葉石濤出身於台南,在他眼中,《現代文學》於台灣文學的定位如何? 《現代文學》的第一期出現了「卡夫卡特輯」,之後連續有幾期介紹了卡繆、亨利‧傑姆斯(Henry James)、福克納、湯瑪斯‧曼(Thomas mann)、貝克特等歐美現代作家。他們提倡以「橫的移植」來代替「縱的繼承」,所以把存在主義、意識流(Stream of Consciousness)、超現實主義以至於反小說(New Roman)等現代前衛文學的意識形態和寫作技巧引進國內。 那麼,他們為什麼主張「橫的移植」呢?這和五O年代的文學環境有關。他們大都屬於來台第二代作家,幼、少年時代的記憶很清楚,但在原鄉缺乏謀生的生活經驗,來到這亞熱帶的新天地,他們的生活脫離了一般民眾的日常生活,因此,這塊土地雖給他們眾多新奇的經驗和印象,但他們還沒有充分的時間紮根於這塊土地。他們既不能繼承三O年代、四O年代的大陸文學,又無法跟這塊新土地結合,只好大量吸收歐美現代文學潮流,在這外來的文學的基礎中建立他們的文學王國,他們正是於梨華曾說的「沒有根的一代」。儘管他們對五O年代的反共懷鄉、鴛鴦蝴蝶派的文學有極端的反感,而且心裡總以為夏濟安的「文學雜誌」的恢復五四文學傳統底主張是對的,但他們無法描寫台灣民眾的現實生活,以及不瞭解此地民眾三百多年被殖民的歷史,又無法深入地透視大陸生活的歷史性轉變,所以在如此的真空狀態中不得不以西方文學來填彌。 不過,他們只是「橫的移植」,完全沒有「縱的繼承」嗎?這也並不盡然。然而他們所接受的卻是中國古典白話寫實文學的傳統。譬如白先勇的代表作,收錄其十四篇短篇的《台北人》,便是以稱作「臨時首都」的大陸人最多的台北為中心,以艷麗的筆觸細刻了形形色色的來台第一代人士。(略),這些短篇通常被人認定,描寫沒落貴族在台灣的肉體與精神的崩潰,這種描寫的主題明顯地繼承了「紅樓夢」的傳統。(同上引:114-116)
2012年9月28日 星期五
現代文學及此前的臺灣文學史
民國四十九年(1960),白先勇就讀臺大外文系,與王文興、陳若曦、歐陽子等同班同學創辦《現代文學》雜誌,發行十三年後停刊。回顧《現代文學》對時代的貢獻與成就,白先勇道:「首先,是西洋文學的介紹,(略),因為那時西洋現代文學在臺灣相當陌生,像卡夫卡、喬哀思、湯馬斯曼、福克納等這些西方文豪的譯作,都絕無僅有。」「當然,最大的成就還是在於創作。」(白先勇 1983[1977]:11-12)在《現代文學》之前,依葉石濤(1925-2008)《臺灣文學史綱》述及,傳統舊文學在十七世紀隨著移民而至臺灣;1917年胡適主張「以白話文創造新文學」影響了1920年在東京的臺灣留學生,張我軍(1902-1955)始以白話文創作小說與詩,賴和(1894-1943)一生用白話文寫作,其首篇小說〈鬥鬧熱〉「用西方文學的手法反映台灣民眾現實生活」(葉石濤 1999[1987]:41);日據時代還有一批作家以日文寫作,如吳濁流、呂赫若、龍瑛宗等;到了1950年代,出現反共文學、懷鄉散文等,「是女作家輩出的時候」(同上引:96),「也是省籍戰後第一代作家逐漸抬頭的時代」(同上引:108)。葉石濤出身於台南,在他眼中,《現代文學》於台灣文學的定位如何? 《現代文學》的第一期出現了「卡夫卡特輯」,之後連續有幾期介紹了卡繆、亨利‧傑姆斯(Henry James)、福克納、湯瑪斯‧曼(Thomas mann)、貝克特等歐美現代作家。他們提倡以「橫的移植」來代替「縱的繼承」,所以把存在主義、意識流(Stream of Consciousness)、超現實主義以至於反小說(New Roman)等現代前衛文學的意識形態和寫作技巧引進國內。 那麼,他們為什麼主張「橫的移植」呢?這和五O年代的文學環境有關。他們大都屬於來台第二代作家,幼、少年時代的記憶很清楚,但在原鄉缺乏謀生的生活經驗,來到這亞熱帶的新天地,他們的生活脫離了一般民眾的日常生活,因此,這塊土地雖給他們眾多新奇的經驗和印象,但他們還沒有充分的時間紮根於這塊土地。他們既不能繼承三O年代、四O年代的大陸文學,又無法跟這塊新土地結合,只好大量吸收歐美現代文學潮流,在這外來的文學的基礎中建立他們的文學王國,他們正是於梨華曾說的「沒有根的一代」。儘管他們對五O年代的反共懷鄉、鴛鴦蝴蝶派的文學有極端的反感,而且心裡總以為夏濟安的「文學雜誌」的恢復五四文學傳統底主張是對的,但他們無法描寫台灣民眾的現實生活,以及不瞭解此地民眾三百多年被殖民的歷史,又無法深入地透視大陸生活的歷史性轉變,所以在如此的真空狀態中不得不以西方文學來填彌。 不過,他們只是「橫的移植」,完全沒有「縱的繼承」嗎?這也並不盡然。然而他們所接受的卻是中國古典白話寫實文學的傳統。譬如白先勇的代表作,收錄其十四篇短篇的《台北人》,便是以稱作「臨時首都」的大陸人最多的台北為中心,以艷麗的筆觸細刻了形形色色的來台第一代人士。(略),這些短篇通常被人認定,描寫沒落貴族在台灣的肉體與精神的崩潰,這種描寫的主題明顯地繼承了「紅樓夢」的傳統。(同上引:114-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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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文作家的作品中,我最喜歡龍瑛宗〈植有木瓜樹的小鎮〉這篇,敘述一名知識份子對於所讀的知識和社會現實的反思。最近重讀,我發現主角陳有三他非常想讀莫爾根的《古代社會之研究》,但是「臺北的友人說均買不到舊書,買新書又沒有錢,這真是沒辦法。」(施淑編 1992[1937]:253)難怪我最愛這篇了,真是自古文人都沒錢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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